清兆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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育婴堂怪谈02

第二天发给小程的语音消息,很久才有答复。

“没听过,但确实像我们这儿的老歌。”他回道。

我走到后院,胖子像蘑菇一样蹲在墙角,我凑过去,见那里贴了张红纸,两掌大,已成断纸馀墨。

”地黄、夜啼郎、往来君子……“胖子把纸上的蝇头小字,依次指给我看,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
由字词推测前后文,是修复拓片的基本功,我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。闽南流传一种风俗,遇到小儿夜间啼哭不止,多半有鬼登门,要用红纸签写歌诀贴于外墙,吸引过路人诵读。但我不太确定,就拍了张照发给闷油瓶看。

过了一会儿,闷油瓶发来三个字:压惊歌。我心道果然如此。他传来张照片,是块横躺在岸边的青石,被杂草包裹着,看不出模样。我正纳闷,他又发来一张,杂草被拨开,露出石头本来的样子。原来这是块凿刻简陋的石碑,上面的阴文被沾水描绘了出来。

我立刻认出字样,招呼胖子过来看。

”禁——什么?“

”溺婴,禁溺婴,“我道,”这房子不简单,我得去找小程问个明白。“


我们和小程约在村口的面馆见面。听完我的叙述,他面条吸溜到一半,挂在嘴角:“你是说,你觉得这几件事之间有关系?”

“一个猜想不一定对,”我夹起一大口洋葱炒蛋,“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,包括这块地在建自住房之前,是做什么用的,为什么附近会有那块碑。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。”

“我也不清楚——”小程五官皱起,显得很为难。

啪一声,胖子把酒杯搁在桌上,道:“小兄弟,明人不说暗话,我们老板因为这件事很不开心。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虾米?是讲实话。你要是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,咱们的生意可就算是黄了。”

闷油瓶的面色很冷,整个人周围的空气都降温了几度,连我看了都有些哆嗦。

小程堆出笑容,给闷油瓶斟满酒:“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,居然自己当老板了,真是厉害。你看我,还在给人打工,媳妇也没讨上……”

闷油瓶当然不会理他,他就臊眉耷眼地瞄我,我只吃菜。片刻后,他才嗫嚅道:“好吧,不是我不想说,只是我们这儿有些秘辛,不足为外人道。”


他提起了溺婴一事。

这事我并不陌生,古来就有,只是元代以前,男女皆可溺杀,但到了明清后,渐渐等同于“溺女”一词了。

小程告诉我,闽地地少、齿繁,丰岁尚不足食,又盛行厚嫁的风俗,男家花烛满堂时,女家却往往呼索盈门。所以不论富户还是贫农,都以女孩为累赘。

晚清时,溺女之风更是盛行。

往往胞胎初下,就捺进水盆,或就近抛入江河,更有甚者,父母求子不得,心生怨愤,就将草木灰塞入口鼻,或倒入温热的烧酒,将其活活呛死。

雨村的湖中,也不知坠入了多少婴灵。

转机发生在光绪二十四年的寒冬,闭塞的村里忽然来了位乡绅,名叫陈量才,据说是公车上书的千名举子之一。恰逢朝廷颁发上谕,鼓励各地效仿京城,兴建育婴堂,他就出资在我们看中的那块地皮上建了一所,又招揽乳妇、胥役若干。

当地人发声的多,而出力的寥寥无几。

义愤从众人的口中或鼻尖,犹如露珠一般清纯地落下,但在落地前的一刹那就顿时凝结。何况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习惯。陈量才在这片穷乡僻壤上扎了根,这一经营,就是十年。十年,回首时匆匆如梦蝶。

我却替他数了遍往来的寒暑。


陈量才膝下无子,只有已经远嫁的女儿,别人就以门楣无光为由,劝他添置妾媵。

“怎么没有,这堂里的,外面即将被溺杀的,都是我的孩子,”小程演出愤懑的样子,又呷了口酒,“他就这么说的。读书多了太认死理。”

胖子叹口气:“还有呢?他后来怎么样了?”

“六十岁大寿当晚,忽然就不见了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,老人家都说他是修够三百件善事,成了地仙。”


没了陈量才,育婴堂缺乏资金,难以为继,孩子们有的被收养,有的被遣送到了别处。建国后,地契先被一个地主买下,原地翻修成二进二出的大宅,土改以降,又转了不知几手,虽说不时有古怪,但从未有大事发生。

谁成想零九年见了血光。


折回住处,已是傍晚时分。胖子一推门就嚷嚷着不对劲,我也看到背包落在地上,似乎有人动过。

难道这个旧房子也有小偷光顾?

我连忙翻看钱财证件,发现什么都没少。也许是我们回来的刚好,小偷还没有得手,也许他还在这里。

这样想着,我们出去转了圈,毫无发现,只好犯着嘀咕坐下休息。胖子说事有蹊跷,他再去看看,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,说不定还能逮到那小偷。

我把电热水壶倒满水,刚插上电,就听到胖子在喊我们。


他提着把锹,站在院中央,见我们来了就指指地上,原本躺着木材的地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小坑。

我皱眉道:“你在干嘛?不是说好了谁再进洞谁是狗吗?”

“这个洞本来就在这儿。”胖子让我趴下看,洞口极狭,里面却像被挖空一样,不见底,我接过手电一照,竟映出错缝平砌的青砖来。

同时,一股奇怪的臭味钻进鼻子,我心中一凛,立刻贴近去嗅。

如果是正常人,可能会以为里面藏着一堆暴晒后的咸鱼。但我却非常熟悉这种味道。

我起身踱了几步,对他们道:“不太妙,底下可能有死人。”

“我也是这么觉得,”胖子道,“不排除有人跳坑自杀,但更有可能是有人看上这个空房子,抛尸在这里,万一是那样就麻烦了。我觉得咱们既然发现了,最好还是下去看看。”

我看向闷油瓶,他似乎并不反对。

我们商量了会儿,就从屋里拿出简单的装备。我把大白狗腿固定在闷油瓶的腰间。胖子把洞口扩大一些,率先爬了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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