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兆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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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瓶邪】育婴堂怪谈03

地道先是笔直下沉,又像竖弯钩那样骤然改向。爬到拐角时,我听见胖子嚷着折回。

“怎么了?”我喊道,胖子顿了下,说我进去就知道了。

我迅速爬去,攀住洞缘,被闷油瓶猛地一提,落在了水泥平地上。

这里是个地下室,没有尸体,什么也没有。建造年代至少在庚子事变后。不知积聚了多久的尘土随我们的动作扬起,我咳嗽起来,咽喉像被棉絮堵住。

胖子忽然惊奇地叫了声,去抠那墙壁,我这才注意到墙面早已剥脱。白石灰面如蝴蝶展翅般成片被揭落,后面竟不是青砖,而似是藏着幅壁画。

我盯着那画,脚步后跌,像被一只小手拽入冰凉的大梦。


“听我歌!听我歌!”

声音从墙上传来,画幅越完整,就越喧嚣如闹市。

画上正在被溺死的那些孩子,都冲着我笑,眼珠浑浊,嗓子里发出古怪的歌声。

这一次,歌词变得越发清晰,慢慢能够听清。

“才从衣胞出,推落水心窝,水吞一口又一口,淹得我两手乱搓……”

他们的五官逐渐扭曲,向两旁横溢,像要冲出脸部,一齐高喊着:

“这房内就是那枉死城一座,这床上就是那望乡台一个,这些水就是那血污池……”

天地喷薄着腥湿向我压来,我胸部剧痛,不由佝偻下去,喃喃道:“尔既不饶我——”像有另一个人借着我的口发声。


缓过神时,闷油瓶正捏住我的肩膀。

力度大得几乎掐进肉里去。

“天真,你没事儿吧,怎么突然又唱起来了?”胖子凑在我跟前,拍了拍我的脸。

我耳边还回荡着画中的声音,整个人像刚从冰水中爬出来,声音微颤:“我好像知道他们在唱什么了。”

正想继续说,闷油瓶忽然抬手,朝角落一指:“你们看,入口不见了。”

原本有洞的地方,完好地铺砌着水泥。我疑心是障眼法,过去摸了摸,触感粗糙坚实,还覆着一层薄灰。

我倒吸了口凉气。洞不可能凭空消失,这无从解释。

难道有人动了什么机关?

“你们有没有听到动静?”胖子问,我摇摇头,忽然头皮被揪了下。闷油瓶走到一旁,贴墙徐行。我明白过来,也跟上去。

挪到一处,他指间的发丝轻颤起来。

闷油瓶好像得了要领,在那里轻按几下,突然,墙内似有齿轮咬合,积灰皮屑般洒落下来,我忙掩住口鼻。

两个弹指后我再睁眼,几乎不敢相信:一条与来处完全相同的地道,出现在了它对面的墙上。腥臭味携裹着久不见天日的湿气扑面而来。

胖子也目瞪口呆:“乾坤大挪移的干活?”

闷油瓶一个翻身,利落地攀进去,我和胖子交换了下眼神,紧随其后。躬身爬了一会儿,我就意识到不对。

手电光柱打进去,远远地湮没在烟霭里,不见尽头。

闷油瓶像蜘蛛一样迅速往里钻,并没有停下的意思,我只好跟着。十几分钟后,腰开始惨叫,正想喘口气,忽然见闷油瓶直起身来。

我赶紧又前进几步,顶部陡然耸起,挤出一个拱券,光照所及仍是青砖白缝,但规制与方才不同,明显是……

我揉了把脸,胖子脱口连骂三声娘。


隔了几秒,我问:“怎么说?”

胖子语气不快,面上却矜持起来:“看你,我随意。”

“那咱们撤。”我抬脚就往回走,去牵闷油瓶,却没拽动。他像锚一样定着。

“小……”

刚冒出一个字,我突然被夹住,接着手电被按灭,黑暗登时包裹住我,闷油瓶的气息喷在耳廓:“别出声,听!”

胖子立刻没了动静。

起初我什么也听不出,但很快,耳朵捕捉到来路有奇异的呼吸声,频率极快,像个垂死挣扎的哮喘病人,夹杂着脚步声迅速逼近。我还在疑惑,忽然有什么拱上我的大腿,湿软,是个活物,一股化不开的腥臭直冲天灵盖。

窜到嘴边的惊呼被生生按回去。我敛住气,死命往后贴,像能从闷油瓶身上汲取能量一样。

几个弹指后,那东西才走开,开始绕着周围打转。

我松了口气,同时,听到腹内缠绵地奏起:“咕——”


刹那间地面的硬冷之气就朝我扑来,耳边掠过闷油瓶腾起的破空声,接着有重物轰然落地。

多亏这些年的训练,在面部着地前的一瞬,我以手肘撑地,就势一下子弹开,滚了几圈,刚想去摸手电,一阵疾风袭来,我被小鸡仔般拎起,接着被拽着往更深处狂奔而去。

从小臂上传来的力度,我立刻知道是闷油瓶。

趵趵的声响骤雨般落在身后。

“那是什么东西?”我下意识想回头。

胖子从我们身边越过,吼道:“管他娘的什么东西,跑!”

不知跑了多远,我只觉跑进一颗黑暗的狂跳的心脏中,浑身气血都被吸走,脑中嗡鸣。我想问那东西还在不在,但一张嘴就干得呛声。

这不对劲,我仅存的理智在叫嚣,这不对,不会有这么长的地道,照这个速度早就该跑到尽头了。

除非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。


念头一起,头皮骤然发紧。

手电丢了,也不知道他们带了什么,万一是这样,麻烦就大了。

我倒不觉得性命堪忧。但体力已经流失到极限了,我恍惚起来:折在这里,开什么玩笑,人都被老子接回来了,一起死在这半搭窝子里……

那东西就是在这时窜出来的。

我只觉脊背被猛地横扫,剧痛无比。闷油瓶抓住我的地方早已腻了层热汗,一下失了力,巨大惯性下,我朝旁边飞去,情急中抓到个很粗的东西。

本以为下一秒会听到骨架崩裂在砖墙上的声音,但墙与我接触的一刹,顿时下陷,我重重砸落,不知滚了几圈才停下。

我半天都没能爬起来。

我倒着,犹如一桩朽木。接着晕眩感铺天盖地而来,我捂住肚子,深深弓起身,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干呕出去。但头脑逐渐清明起来。

这种程度的痛苦丝毫不能击溃我,我耐心地等待生理反应过去。

过了好久,才听闻身后有动静,我噙着泪转头:一只吐着白焰的巨目正逼视着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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